一粥一饭的陪伴

一粥一饭的陪伴

·1·

每天早晨，第一个进到厨房里的一定是老爸。他要为一家人准备早餐，无数个清晨都如此。

从小到大，爸爸都是为我们准备早餐的那一个，妈妈要照顾我们的起居。岁月走出去很久，他们的分工依然清晰。

退休后生活，爸爸把自己定位在厨房里。还是那些小米粥，那些小咸菜，那些包子馒头……

我喜欢看爸爸洗手做羹汤的样子，他会先舀出一些小米，细细地冲洗几遍。米饭煮上后，便开始一样一样地准备小菜。妈妈爱吃的萝卜条，我爱吃的拌茄子，女儿爱吃的脆笋……而这一切动作，他都是轻轻的，不让踩在地板上的鞋子发出声音，不让厨房的门发出声响，就连水龙头的水流，也要让它更细一些。他怕吵到我们清晨的梦境！

很快，厨房就会被蒸气充满，我知道，洋溢在厨房里的，不是蒸气，而是爸爸的爱。

·2·

爸爸退休前是一名校长，退休后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，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厨房。

到什么时节，做什么美食。汤圆、粽子、年糕，他都亲手制作。每当看到我们围在一起，边吃边夸赞他手艺好的时候，他也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。

可是，他做的美食却并不够“美”；尤其在当下，外卖美食占据着更多家庭的餐桌时。

我和爱人都不说，跟着吃就是了，但女儿却不能忍了。每天早晨几乎同一个模式的早餐，周末没有变化的那几种大餐，再听听同学嘴里人家的餐桌，她终于偷偷地向我发起了责问。

还好，她只是“偷偷地”，她也怕伤了姥爷的心。

从那天开始，我也参与到厨房里，为女儿单独准备一点小食。

·3·

爸爸是敏感的，看到我为女儿准备小食，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。

我忙劝慰他，孩子正在长身体，不能总和我们吃同样的粗粮杂食，我做的都是营养配餐。不知他是不是从心底接受了这个说法，反正，每天早晨他还是早起做饭，每个周末还是努力备一套大餐。

爸爸的失落刺疼了我的心，我知道，他在努力适应我们；而我，更应该为他和妈妈打造舒适的退休后生活。但更舒适的退休后生活是什么样子?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他们最害怕像邻居大爷那样，孤零零地生活。

邻居大爷身体硬朗，一个人生活，虽然什么都能自足，但总有些落寞。每当看到他形单影只，爸爸妈妈都要感叹一番，“老了，没用了呵！”

我突然明白，他们向往的生活，是我们都认为他们没有变老，依然认可他们的努力，依然需要他们的呵护。

原来被需要，就是他们心中的美好。

·4·

白天，孩子上学，爱人上班。为了陪伴他们，我索性放弃了单位丰盛的工作餐，中午跑回家陪他们一起吃饭。

午餐那短短的一个小时里，我的心是舒缓的。看爸爸往一只只碗里装米饭，往一只只碗里盛汤。然后，我们坐在一起唠着闲事儿，享受着简单的佳肴，把单位马不停蹄的忙碌暂时放在脑后，尽情享受爸爸妈妈带给我的慢节奏。

我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，虽然午餐往往都只是一饭一汤。

有同事取笑我，你居然不做厨房的活儿，让退休后的老父亲做，还天天中午回去添麻烦，真是不孝的女儿。我哑然，他们不知道，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吃饭时，顶顶快乐的表情。

他们更不知道，我们“点餐”时，爸爸会快乐得像个孩子。爱人说老爸煮的面好吃，从此我家的冰箱里，满满的都是煮面的配菜。女儿宣布别人包的饺子她都不爱吃，就是饭店的出品也不喜欢，她只吃姥爷包的饺子！

打那以后，每个周末，我家餐桌上必有一顿饺子……

·5·

能够为自己精准定位，是爸爸最大的聪明。他知道自己那老一套烹饪方式不能满足现代人的味蕾；于是，他开始关注美食节目。

他一方面把厨房的一部分让给我，由我给女儿准备小食；一方面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，全面改善餐桌保障水平。

家有露台，二三十平，适于小聚。又一个周末，全家人在一起享受美食。有我的出品，有爸爸的新品，经大家品鉴后，女儿做出判断：“妈妈，你做的，终不及姥爷的菜品美味！”

女儿的话，让小小的露台溢满了快乐的笑声。那晚，爱人陪爸爸喝了很多酒，酒酣之际，女儿在我耳边偷偷告诉我，姥爷做的菜已经有了很大进步，但还是我的美食更胜一筹。

我笑了，我欢喜于这个家庭给予两位老人的懂得，让他们觉得充实、美好。他们的退休后生活并不图大富大贵，只当下那一菜一饭的温暖，才是最最重要的……

第二天早晨，我们睡到自然醒；爸爸依然是第一个出现在厨房里的那一个，忙且快乐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