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逝水流年-小说』人约天涯

2022-04-15 17:01:27 来源:鑫时文学 点击:7

[序]

晚晴在树下告别苏紫棋时,正时值杏花疏影、梨花似雪。被风吹落的花瓣,在杨柳风中飞舞出一种生命的姿态,如蝶飞舞,花魂满天。

苏紫棋看着晚晴脸上的笑,气得一张如花的俏脸变成了紫葡萄。“你就这样走了?你走了就一了百了吗?原来你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?你懦弱,你是个不可理喻的懦夫!”

晚晴用手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,淡定地笑着:“拜拜!想我了也不许半夜打电话啊,以免扰得四邻夜不能寐,我被撵出来露宿街头。”说完,晚晴拉起紫色的拉杆箱迎风而去。走出数米,回头向苏紫棋挥别。梨花的花瓣在她们之间的空中曼妙地飞舞,证实着距离跨度的真实存在。在晚晴回过身离去的同时,苏紫棋带着哭腔冲她喊:“死丫头,有过不去的坎就回来找我,不然,下辈子我都不再理你。”

晚晴咬着嘴唇泪流如雨,如画的春景,在她的眼里模糊成支离破碎的记忆的碎片。这些碎片扎在心上,有痛感在血液里弥漫。米色的风衣的衣角,随着痛感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
苏紫棋和梁睿,一个是晚晴的闺密良友,一个是相爱至深的恋人,是她发誓这辈子缺一不可的人。可是,现在她却离开他们,毅然决然。

[一、离]

列车,一个站地一处风景地行驶着,从喧嚣到寂寥、从繁华到广漠。晚晴内心的痛楚和往事的记忆像大海的波涛一样,一浪一浪地涌上心头,翻过脑海。戈壁滩上的胡杨树,在风沙干旱的盐碱地里,秀丽出一曲生命和永恒的赞歌!晚晴看着车窗外的茫茫旷野,在问自己,此去经年,何时是归期呢?!

晚晴从包里拿出手机,把手机卡卸下来,从半开的车窗下丢在风里。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,爱如风,往事如风。

在异域小城这清寒尚未散尽的阳光里独行,暖暖的阳光挥发着内心的寒气,使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冷的。阴暗处尚存的冰雪,在暖阳里一塌糊涂地流淌着,雪水一滩一滩一片一片无处不在地湿润着,在行人的脚下泥泞。晚晴穿行在嘈杂的集市,在一处处张贴着牛皮癣的小广告前搜索着房屋出租的信息,在躲一辆爬行在集市里的出租车时,背包把身边一位卖冥币的人车子上的冥币碰掉在地上的泥泞里。买冥币的人阴着脸,非让晚晴把掉在地上的冥币买走。晚晴想,没几个钱买也就买了,反正也清明了,给列祖列宗寄点纸钱也无不可。一问才大吃一惊,七沓万元冥币竟然要一百多,晚晴算计着钱囊里屈指可数的人民币,心头发紧。

“这样吧,我给你擦擦,如果擦干净了你就继续卖,如果真的擦不干净了,那我就买了,这样合理吧?”晚晴看着买冥币的人阴冷的面孔恳求。

卖冥币的人不情愿地嘟囔着,晚晴用眼睛搜索着商店,想买一包卫生纸,可是附近没有,那人又不让她走。晚晴站在那里无计可施。这时,旁边一位六十多岁卖杂物的老妈妈,仰着古铜色皱纹纵横交错的脸,向她扬了扬灰黑的手。晚清走过去,老妈妈在一推杂物里找出一条新毛巾,让晚晴去擦冥币。冥币干净了,卖冥币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擦干净的冥币,不耐烦地向晚晴挥手,让她走开。

晚晴心有余悸、又如释重负地走到老妈妈面前致谢。老妈妈说:“哎!这年代,冥币都升值了,人性却贬值了!”晚晴拿出二十元递给老妈妈算是毛巾钱,老妈妈挥挥手:“走吧,孩子。这些次品毛巾买来就是当抹布的,只是你先用了。”晚晴看着老妈妈古铜色脸上的皱纹和灰尘,泪水一下涌上来。

异域街头的暖阳,远不及爱的温度入心入脾。

[二、情]

周末的清晨,晚晴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衣,站在窗前隔帘听雨。润花小雨斑斑驳驳、无声无息,只有从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,滴滴嗒嗒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。向远处望去,绿绿的青杨笼罩在蒙蒙烟雨之中,有一种亲近的疏离。

五年前,梁睿就是在这样的雨天,抱着二十一朵火红的玫瑰花站在树下傻傻地等她经过。打动晚晴的,不是雨幕中象征她生日的二十一朵鲜红的玫瑰和礼物手表,而是那个男子站在雨中等待的心。

两个人,在没爱的时候咫尺天涯;有了爱,便会天涯咫尺,一日心期。晚晴和梁睿四年的相爱,一个手势,一个眼神,甚至是一句调侃,彼此都深谙在心。他们都来自农村,面对上百万的天价楼房不敢想成家立业,又不想放弃用二十几年学业争取来的学位和工作,离开首都回到能买得起房子的地方相濡以沫,所以,他们之间只能爱是爱、情是情,不能将爱情融为一体。

梁睿在首都一家很有名的私企担任市场总策划,因为才貌出众风度翩翩,公司里所有的未婚女性都把他列为追逐的目标。为了不惹麻烦,梁睿有意把晚晴带到单位,向众人宣布这个秀外慧中的优雅女子是自己的一生所爱。单位里的众女子自愧不如,从此对梁睿悄敛生息,敬而远之。不料,却激起了私企老板独生女儿珊珊的争霸心理,对梁睿发起了爱情攻势。珊珊见梁睿不为金钱利益所动,就私下找到晚晴,以蔑视的口气指责晚晴:“你以为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只靠爱情就能生存吗?文凭,能力,一辈子也未必能换来你想要的生活。所以,你的爱情是有价的,一文不值……”

晚晴淡定地看着这个衣食奢华的女子,看着她红艳艳的长长的指甲,那眼睛上粘着的长长的睫毛,和那粉红色凉鞋外面露出来的红红的脚趾甲,内心不无悲哀。原来,在有钱人的眼里,钱,是万能的。晚晴站起来微笑着对这个有钱的女子说:“我的爱情是有价的,对于不懂爱情的人来说,一文不值;对于懂爱情的人来说,价值连城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走出有钱女子的视线。

晚晴二十五岁生日那天,梁睿捧着二十五朵玫瑰来到“乐悦坊”西餐厅,火红的玫瑰映着她幸福而美丽的脸,有一种不饮自醉迷离。他们在舒缓的音乐中窃窃私语,梁睿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晚晴,然后拥着晚晴的肩头说: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,你存着,再两年,我就一定贷款买个房子娶你。”晚晴将头靠在梁睿的胸前,幸福地笑。

然而,就在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,珊珊找到正在工作的晚晴,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,晚晴请假出来,珊珊开车带她来到茶楼,待茶艺人员倒上一杯茶退下之后,珊珊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晚晴,晚晴一看,是尿HCG检验,呈阳性。

“我怀孕了!”珊珊得意地说,“是梁睿的。那次招标庆功会上我们喝多了酒,就住在了一起,这就是那一晚的欢爱结果。我什么都能给他,给他丰厚的产业,给他房子给他车,给他生孩子,而你不能。你能给他爱情,能给他生孩子,但是你们却是上无片瓦,下午寸土,所以,你要是爱他,就离开他……”

姗姗的话,如晴天霹雳,把晚晴心中爱情的堡垒击得片瓦不留。她咬着嘴唇,眼泪无声地流下来,眼睛看着珊珊一张一翕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。

有一种爱叫放手。

晚晴跌跌撞撞回到寝室之后,躺了一天,便决定离开。对于这一段爱情,已无需告别,默默地离开,也许更为明智。况且,自己也真的不能让他过上那样锦衣华食的生活,也许那些物质上的东西,用他们一生的努力都未必能得到。心爱的人,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,即便是自己心碎心痛,也是另一番别有滋味的慰藉吧。他若安好,便是晴天。

此时,晚晴在异地的窗前,看着远处蒙蒙细雨中的青杨,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雨幕中的树下怀抱玫瑰花的梁睿。多少蓬莱旧事,都化作烟霭轻散。轻寒翠袖,珠泪盈帘,晚晴,只能借一点不绝的相思,来祭奠逝去的爱情。

[三、病]

几个月的时间,晚晴每日忙碌于案卷如山的工作中,让不可闲暇的头脑,忘却一触即伤的往事。

一日晚上下班,在住宅楼转角处,一只小花狗趴在向阳的水泥地上,百无聊赖地看着过往的行人。晚晴走过去,把刚刚买来做早餐脆脆肠打开,掰开一节丢给小狗,小狗兴奋地跳起来,一口衔住脆脆肠,囫囵吞枣地吞下去,然后又歪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晚晴,晚晴把剩下的一节脆脆肠又丢给它,然后心情愉悦地回家。

第二天、第三天下班小狗如期静候在那里,晚晴总会和它玩耍一番。从此,在这个异域小城,有了一个等候晚晴的生灵。

一日午睡醒来,晚晴睁眼看着模模糊糊的屋顶,忽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。这是哪里?是中午还是晚上?为什么眼前模糊成一片?

晚晴起身光着脚直奔窗前,午后,窗外浓绿的青杨在晚晴的眼里如一片青苔,没有了树的轮廓。再看那些鳞次栉比的楼群,也模糊成一片乌突突的远山。晚晴的心一下就沉到了深渊,瘫坐在床上良久不知所措。

医院的病房里,晚晴坐在床上,抱着双膝定定地发呆。然后拿过手机,在记忆里搜出苏紫祺的电话,拨出去,人未语,泪先流。

“喂,哪位?”那面传来苏紫祺带着疑惑的询问。

“棋,我是晚晴。我的眼睛……”

“你这个混蛋,走出去一点消息都没有,你想急死谁啊?你的眼睛怎么了?”苏紫祺的声音由愤怒变成哽咽。

“看不见东西,医生说,也许会失明。”

“你在医院吗?别着急,没有那么严重,告诉我你在哪里,我去看你,我陪你去最好的医院看病。”

几天后,当苏紫棋在医院找到晚晴的时候,她正坐在医院树下的长椅上迎着太阳独坐,戴着墨镜的眼睛看着前方,久久不动。苏紫祺哭了,这个刚强而温润的女子在世间经历着怎样的磨砺?

苏紫祺挽着晚晴走遍各个医院的中医科,她不相信西医的结果,西医看的人生的病;而中医看的是生病的人。所有中医大夫的结论大同小异,肝郁气滞心火过旺导致气机失调,上沿于目。若要病好,治疗的同时,情志的顺达更为重要。

苏紫祺决定把视物日益模糊的晚晴带回首都,一是医疗条件好,再者自己可以照顾她。晚晴却一口回绝,并让苏紫祺也赶紧回去,不要因为她而耽误工作。苏紫祺几次提到梁睿,都被晚晴打断,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梁睿的事情,包括他的名字。

[四、散]

一周后的午后,晚晴喝完中药后要去看胡杨树,苏紫祺说等一下,一会儿医生要来看看她的眼睛,之后就推她去看。十分钟后,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,放下行囊,站在了晚晴的面前。他蹲下来,摘掉晚晴脸上的镜子,用手在晚晴的眼前晃了又晃,晚晴木呆呆地视若无物,男子的泪水在瘦削的脸上滚落下来。

“走,我们去看胡杨树。”苏紫祺说着,示意男子推着晚晴出去。在医院的院子里,苏紫祺用手示意男子,医院回廊的外侧,便可以看见远处一片苍绿的胡杨。

坐在轮椅上,晚晴迎着回廊外旷野吹来的风,静静地望着远方。男子把两只手放在晚晴的头上,轻抚着被风吹起的柔顺的长发。

“棋,生命和爱情若能像胡杨树一样,‘生而不死一千年,死而不倒一千年,倒而不朽一千年’该多好?”良久,晚晴淡淡地说。

男子俯身亲吻了一下晚晴的头,泪水滴落在晚晴的脸上。

“下雨了吗?”晚晴仰着头问,顺手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,递给男子,“棋,把我的表放好,别让雨淋了。我们回去。”说着站起来摸索着要挽男子的手臂。

“晚晴,是我对不起你!”男子拿着晚晴二十一岁生日时他送她的手表,把晚晴拥在怀里。

这熟悉的声音,晚晴怎会不知道是谁?

“怎么会是你?你怎么会来这里?把表还给我,你走!我不想看到你,永远都不想看到你!你还嫌伤我伤的不够吗?好啊,你看,我现在瞎了,什么也看不到,你满意了吧?去陪你的老婆孩子吧!”晚晴哭着想夺路而逃,却看不见路在哪里。

“你听我说,晚晴!”梁睿抱着晚晴的臂膀让她平静,晚晴发疯似的捂着耳朵,跌跌撞撞地跑开。

苏紫祺和梁睿坐在返程的车上,一直沉默着。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,如盐一层层洒在伤口上,结成厚厚的痂,风景的那端,有生命中灵魂深处无法结痂伤疤。

如果不是把爱情当作游戏,世界上,没有一剂良药能抵得上爱情;如果把爱情当作游戏,世界上,也没有一剂毒药,能抵得过爱情。

[五、幕]

在异域小城的特种学校里,多了一个优雅的女子,秀发披肩,一身乳白色的服饰映衬着白皙皮肤,端庄而清秀,茶色的墨镜下面,一双美目虽然无神,但是透着一种古典而温和的美。这女子,便是晚晴,她学的是盲文。

在十数年的流年里,春夏之际,时常会看到晚晴坐在小区的长椅上,小花狗玩耍在晚晴的身旁,时而把前爪搭在晚晴的腿上亲昵。梁紫祺每年都会来看晚晴,无论怎样让晚晴和她回去,晚晴都决然拒绝。且绝不可让紫棋提起梁睿。

二十年后,晚晴坐在浅秋的林荫里,稀疏的白发在斜阳下闪着光亮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服饰,紫色的披肩抱在胸前,静静地,安详地迎着夕阳独坐。很多天了,只要晚晴出现在楼下,就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,默默地守候着她,直到默默地把回家的晚清送回楼上,他才转身走开。

在一个落叶纷飞的午后,晚晴坐在秋日的暖阳里,静静地听着落叶纷飞的声音,右手把左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,放在两掌之间轻轻地抚摸着。“月冷云添被”,“花繁叶减衣”,想着当年她和梁睿走在公园里看着纷飞的落叶对诗的情景,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,荡漾开来。

“天气冷了。日子过得真快,转眼又是秋天了。”那个每天都出现在晚晴身边的男人,坐在晚晴身边的长椅上,像是对晚晴,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。

“我喜欢秋天,所有的繁华都会落尽,而秋天才是真实的,或丰硕或贫瘠。”晚晴直视着远方淡淡地说。

“是啊,人生也是一样。暮年了,人生的戏剧似乎才会尘埃落定。你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?”男子语气平和地询问。

“呵呵,可以啊。每个人都有故事的。能有一个人倾听,也是一种幸福呢。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。”晚晴轻笑,青杨疏落的影子晒落在晚晴的脸上,静美悠然。

“年轻的时候,我深深地爱着一个人,她也爱我,我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,葬送了我们的爱情,从此,我们相距天涯。半世的世事纷繁,让我明白,其实没有任何一种财富,可以抵得上一个真正爱你的心。金钱搅扰的生活,除了铜锈的味道,没有半点事情可以让我清心舒暖,越是光年流逝,我越是痛心地珍爱我年轻时的恋人。如果有来世,我宁愿和她去乞讨,也绝不会贪恋俗世铜钱。我爱的那个女子会恨我的,我知道。这是我死都不能解开的心结。”男子花白的头发上有两片黄色的落叶随风舞动。他的眼睛湿润了,泪水如远处湖水里的波光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
“呵呵,有什么恨的呢?!佛教里有一句话:得,我幸;不得,我命。得与不得,都是缘分吧!只要心爱的人能幸福,那便是幸福!心中有爱,不论怎么过,也都会心有余香。人生就像一杯茶,用爱去品,怎么品都甘之如饴,都清冽芬芳。”晚晴淡淡地说。

“有点冷,我要回去了。”晚晴起身,手里的表掉在地面的落叶里。她弯腰在落叶里摸索着。男人走过来捡起,捧着那手表泪落如雨。

多少年后,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不在了,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也消失在异域小城这个楼区的院落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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