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福斌(原创） - 铁匠老蒯

文｜陈福斌

老蒯打了一辈子铁，什么锄头、挖锄、锹，什么镰刀、菜刀、剪，什么耙齿、犁辕、耖，生活中的用品和生产中的农具，经过他的手锤打锻造，都能够成为像模像样的家伙什，远近的乡邻对老蒯的手艺非常认可。

老蒯命运多舛，从小爹妈死的早，一直和大他三岁的姐姐相依为命。老蒯七岁读书，只读了个小学毕业，怎么也读不下去了，不是姐姐不让他读，而是自己不进字，一年级读两年，三年级读两年，五年的小学读成七年，没办法只好辍学回家。老蒯从小个头比一般的孩子要高，块头也较大，等小学毕业时已经十四岁了。回到生产队做些不轻不重的零散活，一天可以记6分，每个月能够挣些口粮。老蒯就这样混日子，一晃二十好几了，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，虽然和几个姑娘相了面，不是人家嫌他穷，就是他嫌人家长相一般，就这样等过了三十，黄花菜已经凉了。

姐姐出嫁后，老蒯就跟着师傅学起了打铁，师傅要他先学抽风箱、加煤球、干冷活。这看似简单的活计，可老蒯没少挨师傅的吼，不是说他抽风箱没力气，就是说煤球加多了，弄半天火力不得起来。在师傅的指点下，老蒯慢慢地掌握了一些要领，师傅开始让他抡大锤，师傅的小锤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，师傅的小锤子用劲，他的大锤也跟着用力，师傅的小锤叮叮梆梆，他的大锤就轻举轻放。有时老蒯心不在焉走了神，或是劲使大了，或是打偏了，师傅边吼边骂，骂的他狗血淋头。严师出高徒，经过多年的磨砺，老蒯的手艺见长，后来，师傅由于身体原因退休了，老蒯接过师傅的班开始独立门户。

老蒯的一手好活得到乡邻们的认可，生意十分兴隆，腰包渐渐地鼓了起来，街坊的大姑娘小媳妇经常围着老蒯不是咵家常，就是打牌，弄得老蒯云里雾里。虽然他知道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，但老蒯仍然是乐此不疲，愿意和他们聊聊天、打打牌，也好解解心里对女人的渴望。平时清闲的时候，老蒯在铁匠铺的大槐树下，支起那张跟随他多年的折叠桌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自然也就围拢过来，打起了“上大人”，虽然打的是“一四块”，老蒯总是输多赢少，他输的时候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就把他桌上的钱直接抢去，他嬴的时候，大姑娘小媳妇大眼瞪小眼，把手伸过去让老蒯摸摸，老蒯和大姑娘小媳妇一阵哈哈大笑，又开始了下一局。

随着农村机械化程度的普及和提高，插秧有了插秧机、收割有了收割机、犁田有了旋耕机，过去那些镰刀、锄头等家伙什使用的频率越来越少，加之这些家伙什很多都可以用机械锻造，老蒯的生意越来越冷清，这时的老蒯手里也攒了一点钱，过个生活、养个老是没得问题的。偏偏在这个时候，老蒯走起“桃花运”，不是有人给他介绍对象，就是有些女人亲自找上门，愿和他共度余生。老蒯的春心早已熄灭，平静的生活不想再被打扰。

一天，不知从哪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，虽然说不上漂亮，但配他还是绰绰有余。这女人硬是赖在他屋里不走，给他洗衣做饭，服侍上服侍下，晚上还和他挤在一张床上。老蒯虽有些戒心，但经不起这女人的“绵绵情意”，最终还是与她“同床共枕”。老蒯沉浸在“新婚燕尔”的喜悦之中，慢慢地老蒯已完全放松了对这“不明女人”的戒心，经常出双入对，左邻右舍都说老蒯“老来得福”，老蒯也云里雾里，暗自窃喜。生活了一段时间后，老蒯对这女人越来越依赖，慢慢地把家里的权利都交到了这个女人手里，还把积攒了多年的养老钱，硬是从姐姐那里要了回来，交到了这心爱的女人手中。平时，老蒯有个习惯，就是把赚的钱一分不少的都交给姐姐保管，一旦有个头疼脑热的，或者有什么急用，外甥女就给他送点来。这次他去找姐姐把这些钱要回来，起初姐姐坚决不同意，怕他上当受骗，可老蒯固执己见，非要姐姐把钱给他，不然就和她一刀两断，没办法姐姐只好依了他。

常言道：害人之心不可有，防人之心不可无。不听姐姐言，吃亏在眼前。突然有一天老蒯从外面回来，看到大门紧锁，“老婆”不知了去向，问左邻右舍都没有看到，到处找了一圈，连个人影也没找到，这时的老蒯心里打起拨浪鼓来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。老蒯跑回屋里，找他那积攒了几十年的“心血”，翻遍了箱底也没找到，这女人还是把他给骗了。

老蒯绝望了，既折钱又丢人，一气之下，找了根绳子打算上吊自杀。他站在那条打铁时戗剪子磨菜刀的板凳上，这条板凳跟随他几十年，一直很结实，可就在站上板凳握着绳子准备往脖子上套时，板凳腿折了，老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。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，诉说着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？这女人的心为什么那么狠？当初为什么不听姐姐的话？是不是阎王爷不要他这样死？

老蒯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，仍然想着一死了之。他又去买了一瓶“敌敌畏”，准备再度行死。回到家，他洗了个澡，穿了一身干净衣服，还托人给远在十几里外的外甥女带了个信，要她明天到舅舅这来一趟，说是有话要对她说，其实就是要外甥女来为他收尸。一切准备停当，他把一瓶“敌敌畏”一口喝下，就躺在床上等死。可到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，只感到浑身乏力。外甥女一早赶来，只闻得满屋的农药味，当得知舅舅喝农药后，赶快找人把舅舅抬到镇卫生院抢救，在卫生院打针观察了三天便出院了。

老蒯回到家里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滚：从小失去父母，下了一辈子苦力，打牌也是输多赢少，找了个女人是个骗子，上吊时板凳腿折了，喝农药买的是假药……自己的命咋这么苦呢？这是不是命中注定？老蒯思来想去，觉得这就是命，还是自认倒霉算了，好死不如赖活着！

后来，老蒯进了镇福利院，在那里颐养天年，直到寿终正寝。

（作者：陈福斌，湖北随县尚市镇政府公务员，喜好码字凑文，在纸媒和平台上发表小文多篇。采撷生活点滴，见证社会发展，演绎时代进步，憧憬未来美好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