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穿绿布衫的小青年儿

那个穿绿布衫的小青年儿

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被我们当地人称作小青年儿。极妙的是后缀的“儿”字，跳跃在嘴角满含着赞美与喜爱，当然对面小伙子定是精明可爱的。

他是个有脑子的人，算盘拨得极好。那时专业的持证会计在这个行业内或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没有。会计这活摆弄的是实打实的银两，不是闹着玩的，所以招聘规则也是异常的苛刻。十几把算盘一字排开，考生与考官面对面坐下。上场后平静了得有三分钟吧，他才开始拨弄算盘答题。两耳近乎失聪，所有的精力都凝聚在手指上，渐入佳境。他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完成了答题任务。

赛场是开放的，观众不少，但场上异常安静。小地方长大的人，自卑常是与生俱来的。他觉得自己很怂，浪费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入选。测评结束，应聘者都围在场外等消息。旁边的一位长者有些惊叹地说：“那个穿绿布衫的小青年儿，厉害！”人群中的他本打算回家，被这无意中的啧啧声强行留了下来。结果他被顺利聘用。场外老者是伯乐，发现并一句话点醒了这匹良马。他，以后的日子常拿来咀嚼岁月的悠长、坎坷，在心里捧着这句话，低谷时为自己加油；遇坦途，为自己喝彩，体内长出一节傲骨。

“那个穿绿布衫的小青年儿！”

两鬓斑白的老青年的绿布衫早已是寻不见了，但这句话自一入耳便生了根，想必也是发了芽的，不然不会在时隔三十几年后还温润在老青年的口中。

老青年已年过半百，背有些驼，足下却能生风；眼花，其间的光芒却能醒人。可是他人前言语迟缓，且伴有脸红心跳等症状。他说自己见不得人，患重度自卑症。这位“自卑”者，是我们这个算不得太小的单位里的一位“傲”先生。人与之言语，多带有七分敬仰、三分惧怕，也就是文人所说的“敬畏”。领导定盘子也常先私下里约他谈谈。也有人称他是无冕之王。几任领导都曾试图给他官位，他都摆手又摇头，拒了。唉，实实在在的一位“傲先生”。

 我与老青年在同一个工作间，常以互聊解无聊。偶尔他会叙叙旧日子，旧日子里的那些发光的瞬间。引做题目的这句话他重复过两次，且带着稍高于体温的温度说出来。

同行的人，为自己举灯的同时也彼此照耀！老青年的情绪，以及被情绪厚厚包裹的那句话引发了我的联想。我与他这一自卑之病症高度相似，人前总是咬住嘴唇，怕抖得失了态，总是把沉默是金系在嘴角。

一个村妮儿在大学里主要特征是“溜墙跟”怕见人。一老学究，习惯于让学生上台回答问题。那一次天上掉下砖头砸到了我的头上，我极不自然地由最后一排走到讲台前，感谢这段稍长的距离，我迅速启动应急模式，硬咽了几口唾沫站定后，腿还在打颤，发声器官尚能顺利工作。回答完毕，室内反应异样，当我坐在座位上时，掌声还没有停下。我脸胀得通红，眼睛只能看着面前的桌子，手颤抖得写不出一个字。课后好朋友抱住我说真想不到你有一鸣惊人之功。由此“一鸣惊人”这个四个字和当时的场景就入住了我的心底且被高级优待，常于夜深时人静时把玩擦拭。在以后的逐次比赛前我都暗地里掏出来，兴奋剂的效果很明显，屡试不爽，戴着这个定心丸频频折冠。

没有理由，毫无根据，生命中的滋养，靠什么呢？科学家再精准的测量仪也无法给出合理的配方，前行的路上，卑微尊贵没有定式，常常相互切换。不经意间，好像越是在这不经意间，一切才变得越发神奇。

这也许正是生命之奇幻的又一个切面吧！

作者简介

高盈，教师。喜欢文字，喜欢涂鸦，喜欢吟诵，让自己浸润在文字中是最大的享受。